■ 我們可以怎麼說再見 -- 讓愛活在心裏  (好文分享之二）

Kay Wang 2015-08-23

 我們可以怎麼說再見-讓愛活在心裏

(好文分享之二）

『帶著David Fritzke 去旅行』

 

（David 生前最喜歡的電影之一：Little Miss Sunshine, 對很多人而言，David 是一個Mr Sunshine)

出發旅行的前一日，接到噩秏，好友David逝去了。三十八歲，突發心臟病。好像剪影般，我們的家裡、後院、和心裡，從此有一個二百多磅的龐大身影的空洞。

三天後，在山明水秀的懷俄明藍德小鎮落了腳，打開電子信箱，湧進許多David 的學生與朋友的悼念。心寬體胖的David ，與事無爭的David，永遠笑得像個彌勒佛般的David，他的家門永遠為初到麥迪遜的國際學生而開，他的友誼是許多國際學生畢業時帶回國的美國文化好禮。對許多人而言，他的離去是那麼不能置信；我不敢也不忍回信，在David 的彌勒佛笑臉背後，在交遊廣闊但從不許諾愛情的豁達裡，David 的樂天知命是有一種人生苦短的覺悟的。良人和我是少數知道這個David 的小秘密的人：在他充滿著國際友人影像的腦海裡，有一個多年以前手術植入的小機制，在緩慢地倒數著他在人世間的日子。

那個星期天早上，我和David通電話， 他說：頭痛得厲害。我說：多休息。掛了電話，心裡有種不安。認識David 十多年來，他也有過不適，但這是第一次他的聲音裡沒有彌勒佛式的樂觀。那個下午，他走了。

那是我與David最後的對話。

之前的星期二，David 和他的父親Earl 陪著我開了五十多哩路，去一個小鎮買回我們家的新二手車。Earl 是韓戰退伍戰士，他對東方文化的親近感與尊敬是David 對東西方文化交流的熱情的基礎。Earl 是當地土生土長的威斯康辛人，已經七十好幾，在幾年前輕微中風後，Earl 行動得靠一根仗，但他高高興興地與我們開車兜風，沿路給我解說地方風土人情，還不時抽空指正David 開車習慣不好。買車任務完成，我開著新二手車回麥迪遜，他父子倆則繼續往Waukeesha 的方向開，去一個Earl 想念的小公園和Outlet 逛街吃美食。第二天我打電話再謝謝他們送我去買車，David 反謝謝我有這個機會讓他和父親去兜風。

 

那是他們父子倆最後一次旅行。

很多情事，在沒有預期之下成了最後一次。一個星期後，良人從台灣回來，打電話給David ，不料卻從Earl 口中得知：他再也沒有與David 對上話的機會，他與David 那些後院的烤鮭魚派對約定就此成空。

David 在少年時喪母，從此吃家常菜就成了奢侈，他來家裡時，不管我們餐桌上是冷涷水餃還是蛋炒飯，他都吃得津津有味，但他最愛的還是良人的拿手菜「醬油糖烤鮭魚」，一百八十多公分高的大個兒，David可以裝得下好幾磅的烤鮭魚配白米飯。在良人去台灣前，我們還約定了下一個烤鮭魚的約會，就在今夏良人完成田野調查的小小慶祝會裡。哪裡知道，未來不見得可靠，不是每個人都有明天。

David 那樣龐大的身軀，要真正地消失不是那麼容易。我們心裡的那個空洞，有很多美好的回憶住著。如今想念起來，才覺悟到：我們老是叨唸愛遲到的David 和嫌他說話總是慢半拍的David，其實，是慢工細活地在品味這短促的人生。

日子，還是得繼續過。把行李全打上這部David 陪著我去買下的新二手車，上了I-80 州際公路直放懷俄明州，彷彿，我和良人帶著David美麗的靈魂去旅行。"